九月的夜
夜半梦话 A108
三十年后的九月一号,还是开学的那一天,起了一阵风,若扬钻到了梦见死亡之前的虎什哈,一个小木屋连接着一个没有止境的山谷。十个同学包围着一个被谣言包围的同学,围坐在狭小的客厅里,每个人心里都品味着有意思的谣言,没有一个人传播谣言,没有一个人交流谣言,充分验证了一切真话都是乏味的,唯有谣言才是让人激动的,唯有谣言才能点缀生活的无趣,谣言多有意思呀。
审判从凌晨开始,九个人轮流与丢失谣言的人交叉对话,没有主题,没有目的,一切的拖延都是在打发时间,一切的扯淡都是在消耗丢失谣言的人的精力,若扬漂浮在半空中,添加着迷幻的情绪,把丢失谣言的人推向更远的地方,让她误以为有人在保护她。理智和盔甲有着共同的价值,清晰的回忆从丢失开始,几十年了,你到底去了哪里。丢失的人认真的想了想,圣彼得堡,神圣的地方被抽象的厚重一次次形容,四年的留学生涯好像被拉长到三十年,厚重的彼得堡大学遮蔽了一切的不愉快,谣言被掩埋在最底层。大导师,二导师,助理导师,被伏特加灌醉了的俄国史浸泡了拥抱朝阳的北京姑娘,丢失的人想起了自己一生中唯一被呵护的时间,那样的呵护在被时间稀薄之后仍然呵护着这个遭遇谣言的人,在物理上没有任何效果,也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层盔甲,但它在心里上呵护了这个相遇谣言的人,一个被舆论批判的女知识分子。寒冷游弋到九个人的外套上,相遇谣言的人却浑身通红,发霉的憋闷在体内发酵了十几年,像沼气池相遇了秋天的山火,把燃烧变成了一次消耗自己的持久战,半空中的若扬有些紧张,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即将到来的奔溃里势必裹挟着对他自己的审查,他在半空中准备着自己的辩护提纲。
五个姑娘一个个离开,女性的注视消失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全部解除,得到释放的北京姑娘放松了所有的警惕,身体一点点发软,整个身子的迸发接近了临界点。俄罗斯的学术气质到底是什么,非常常规的无聊,可就是如此常规的提问,相遇了完全失控的时间和氛围,相遇了一触即发的憋闷的发霉,恶心像一股清澈的大粪汤喷射出来,他妈的中国的教育体系,他妈的中国阻击战,我的学术著作的那个失误被一排排的机关枪横扫在中国大地上,我的身体被轮流暴尸在一个个广场上。从正义和公平的虚假认知上,这样的自我申诉相当地苍白无力,但是从抽象的哲学意义而言,身体的喷射动作高于了一切的语言,一个临时汇聚的场在理性和体能丧失的失控时间里刺破了身体的盔甲,腐烂的气味瞬间顶住了木屋的天花板。在已经过去的一千九百八十二天里,阳光十分黯淡,天空中几乎就是游荡着一个蓝色的太阳,中午,身前没有影子,阳光的温暖十分惨淡,微弱,冬天没有风,没有雪,春天没有明媚的春光,夏天没有酷热,到处都横躺竖卧着腐烂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自己,也从来无人收尸。女知识分子在时间里 欠下的眼泪一次性迸发,萧瑟的落寞中没有任何的背景音乐,语言和情绪开始反复轮回,那一刻你完全不想见证,没有决战的最高指示,也没有决战的时刻,斑驳沙哑中摩擦着自己的声音, 孤零零的摩擦着虎什哈的夜晚,阳光开始重新温暖,回来的阳光来自于对面的四只眼睛,来自于已经暂时撤退到楼上的十四只眼睛,也许还有一只残破的耳朵。回来的阳光掠过了半空,掠过了没有眼睛的若扬,身体在二个时间里徘徊。若扬发现自己处于被审判的空气里,温暖中似呼有一点点的不友好,好像自己错过了时间的流淌,自己还停留在超人的荣誉中,在犹豫中错过了倾泻的恶心。